楊箐聞言一怔，意外地看向關詩佳。

關詩佳不知在她進門前發生過什麽，只垂著眼睛向楊箐一鞠躬，“老師，對不起。”

又轉向二中師生一行人，再鞠躬，“對不起大家，那天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。要怎麽才能解決這件事，你們請說吧。”

三個學生頓時占據上分，幾人的態度都松弛下來。

為首的男生捂著胸口道：“你把我們打得好慘，住院費你必須報銷！”

關詩佳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
另一個也“哎呦哎呦”叫喚起來，“還有精神損失費！你必須賠！”

關詩佳：“需要多少？十萬可以嗎？”

說著，她從衣兜裏摸出張銀行卡。

二中師生幾個見狀，頓時眼睛一亮。一個男生正狂喜地要應下，王老師一拍他，使了個眼色叫他閉嘴。

王老師壓住嘴角笑意，挺直脊背，清了清嗓道：“十萬？哈！你打發要飯的呢？這三個可是我們二中的優秀畢業生，被你打成這樣，恐怕以後都沒辦法跟人正常交往了。區區十萬就想擺平這件事？做夢！”

關詩佳捏著銀行卡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，她臉上仍是沒什麽表情，只隔了幾刻才道：“更多的錢，我需要和父親商量。”

“你最好快一點！”王老師一邊說著，一邊從關詩佳手中抽走了銀行卡。

她得意洋洋地看了楊箐一眼，摸了摸頭發，“哎呀，剛剛某些老師不是死咬關詩佳是清白的嗎？瞧瞧，人家自己都承認了，賠償都送到我手裏了。某些幫親不幫理的老師是不是也該有個說法？”

為首二中男生頓時叫道：“給我們道歉！”

關詩佳聽了這話，眼睫微動，而後不敢置信地看向楊箐。

這個人……剛剛堅定自己是清白的嗎？

這個人，竟然信任自己嗎？

關詩佳的目光比小鹿更純凈，帶著怯怯的期盼看向楊箐。

楊箐瞬間就被這個目光擊倒了，同時也堅信：這個孩子絕不是兇手。她肯定有不可言說的難處。

楊箐抿唇一笑，走到關詩佳身邊，將她護在身後，再看向二中師生四人，“道歉？道什麽歉？既然你們賠償金都拿到手裏了，那可以聊聊你們到底對關詩佳做了什麽吧？”

男生嚷道：“我們能做什麽？我們什麽都沒做！”

“是嗎？”

男生繼續道：“我們老師都說了，你不能要求別人是完美受害人！不管我們幹了什麽，關詩佳打了人就得負責！”

楊箐拿起杯子，慢悠悠地喝了口水：“那也得分什麽事。如果你們做了什麽窮兇極惡的、危及關詩佳生命安全的事，她就算是打了你們也是自衛。到時候你們還得進警察局、上法庭，永遠背負‘殺人未遂’的罪名……”

楊箐說得未來太唬人，嚇得這男生魂飛魄散，他趕緊叫道：“我們沒有，我們就是往她衣服裏灌了奶茶而已！”

王老師來不及捂這男生的嘴，親耳聽他自己承認了罪行，恨鐵不成鋼地轉過頭去。

楊箐聽了這話，嘴角笑意緩緩沈下去，她瞇了瞇眼，看向男生，抓住端倪，“‘往她衣服裏灌了奶茶’？你們扒她衣服了？”

三個男生的目光頓時躲閃起來。

王老師站起來，幹笑道：“行了行了，今天的處理結果我們都挺滿意的。也不要啥精神損失費了，這件事就到此為止、到此為止。咱們兩家兄弟學校，可別因為小孩子的小打小鬧傷了和氣。”

三個男生也趕緊說：“不要賠償了，不要了。”

說著，坐輪椅那男生自己扒拉著輪子往門口而去。

楊箐死死盯著王老師，手中杯子猛地一擲，碎在輪椅前方不遠處，“嘭”得一聲震得二中四人皆是一抖。

楊箐的聲音比鐵還冷，“今天誰都走不了！”

說罷，楊箐轉身握住關詩佳的手，言辭懇切，“詩佳，你受委屈了。打人的不是你對不對？你知道是誰，對不對？你能告訴老師嗎？”

關詩佳素來古井無波的眼睛對上楊箐的目光後，泛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，她忍不住微微使了點力氣回握楊箐，“是……”

“嘭！”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大力推開，關爸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，掃了眼室內的情形，確定了誰是受害人，他便馬上換上一副十分羞愧的樣子。

關爸走到二中師生跟前，鞠了個躬，“對不住各位！是我教女無方，今天才會叫各位受這種傷害。你們放心，關家絕對負責到底。三個娃娃看病的醫藥費，我們關家出了，還有什麽要求，你們盡快提就是！”

二中學生的作為已經被楊箐知曉，這會的他們再沒了耀武揚威的勁頭，一個兩個連連擺手，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
關爸見此大為感動，轉身換上怒容，斥責關詩佳道：“混賬東西，還不過來給人家道歉。這是人家善良才放過你，不然你今後就算是毀了！整個關家也會跟著你遭殃！”

關詩佳躺在楊箐掌中的手微微動了動，又變得冰冷起來，她緩緩從楊箐手中抽出。

楊箐卻在她要徹底將手抽出時，覆又握上去，“關爸，這件事較為覆雜。我已經叫關寅雪來辦公室了。事情真相如何，等我們看過關寅雪再說也不遲。”

楊箐思來想去，整個聖耀和關詩佳身形那般相似的人也只有關家繼女關寅雪了。

兩人雖是姐妹，風格氣質卻大相徑庭。關寅雪天真爛漫，關詩佳陰翳如幽靈，尋常人根本不會將兩人聯系在一起，若不是楊箐將學生們的身形都牢記於心，恐怕也不會想到此處。

“小雪？”關爸聞言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，“你叫她幹什麽？有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姐姐已經夠讓她羞辱的了，竟然還因為關詩佳的事耽誤小雪上課？！我不允許！”

楊箐感覺關詩佳的情緒又變得跟一潭死水般，她看向關爸，不禁笑了，“你這做事風格……或許你知道曲媽媽？”

“知道……你想說我跟她是一類家長？！”關爸大笑起來，“別搞笑了！她是個偏心繼女的缺心眼，我卻不是。我今天對關詩佳這態度，完全是她自作自受。從小到大，這孩子就從沒讓人省心過，我到現在還肯給她善後，已經非常寬宥了。

楊老師，我知道你看重學生。但你也不能枉顧事實啊。反正關詩佳就在這裏，你大可以問問他，我對她是不是已經仁至義盡，我們父女情分走到今天這步，是不是她自作自受！”

正說著，關寅雪推門進來了。

真是個小太陽一般的漂亮孩子，她從門口調皮地探了下頭，才笑彎了眼睛進入室內，給每個人問好。

她漂亮的笑顏，直叫二中三個男生都微微紅了臉，一個還偷偷擦自己臉上的紫藥水去了。

關爸也一改對關詩佳橫眉冷對的態度，對關寅雪噓寒問暖，一副操心又啰嗦的可愛老父親模樣。

楊箐看著身邊落寞的關詩佳，打斷了父女兩的溫情相處，“關寅雪，老師問你，上周星期五，你有沒有去過二中？或者說，打這三個學生的人，是不是你？”

關寅雪的大眼睛中盛滿疑惑，“啊？老師在說什麽啊，我不知道哎。”

楊箐在撥號界面打出“110”，拇指懸在撥出鍵上，“你確定嗎？”

關爸見狀趕緊阻攔，“哎！楊老師何必這樣，關詩佳就算再不成器也是關家血脈。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是事，何必把她弄到警察局去呢？”

關寅雪眼底閃過一絲寒光，看向關詩佳，露出個天真無邪的笑容，“姐姐覺得是我嗎？”

沒等關詩佳說什麽，楊箐徑直按下了撥出鍵，“既然不配合，那我們就交給警察來處理吧。”

“王老師，”楊箐轉頭看了眼王老師，露出個禮貌的笑，笑意不達眼底，“既然你帶著三位‘優秀畢業生’來了，那聖耀今天必須給你一個公平公正的處理方法。”

王老師想到今天來會踢到鐵板，沒想到楊箐這個鐵板這麽硬。她被反作用力震得渾身上下都疼，看了眼身側三個又是慌神又是埋怨她的學生，王老師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後悔的滋味。

進了警察局，真相很快大白。

聖耀對面奶茶店的監控充分證明了關詩佳在事發時並不在場，二中周圍幾條街道的監控也清清楚楚拍下了關寅雪的面容。

佐以學生們的口供，真相很快浮出水面。

原來三人都是關寅雪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員，所以雖然聖耀裏很多學生都不知道這兩人是姐妹關系，但這三人卻知道。

不僅知道，三人還知道關寅雪一直想跟關詩佳處好關系，關詩佳卻一直冷漠以對。

那天，關寅雪又發朋友圈苦惱無法跟姐姐成為好朋友，連送出去的奶茶都被丟掉。

三個學生看了後，憤怒極了，皆認為關詩佳是給臉不要臉。憤怒的少年們一拍即合，決定給關詩佳個教訓。

於是他們在放學後堵了關詩佳，扒她衣服，往她衣服裏灌奶茶。

看著關詩佳落荒而逃後，三個少年正在大笑，就看到“關詩佳”戴著帽子和口罩返回來，將他們三人狠狠打了一頓。

這個“關詩佳”正是關寅雪。

關爸知道真相後，整個人都呆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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